他仿佛就是大汉的那位皇长子。兴复汉室这件事,不仅是为了自保,也不仅是为了保护百姓,还同时是一件他要为了宗族必须去做到的事情。
这错觉持续的时间并不长。
当郑玄念完贺辞,凌寒突然回过神来。
一个自己先前未曾放在心上的加冠礼,竟有如此奇怪的效用,好似是要给人洗脑一样。
兴汉是自己一定要去努力做到的事情,却不会是为了刘姓的荣耀而兴的。
冠礼之后,需开设酒宴,招待来客。
而皇子加冠,若是皇帝有意立这位皇子为储君,又或是单纯地十分宠爱这个皇子,很可能还会为他大赦天下。
在正式行冠礼之前,郑玄便朝凌寒做了暗示。
凌寒将来肯定是要做皇帝的,那么这次加冠最好就酌情赦免一些人。这样一来,可以向属下们显示自己逐鹿中原、登顶皇位的决心,从龙之功,会增强他们的忠诚与积极;同时,也能向治下的所有百姓显示仁爱之心。
至于要赦免哪一类的人,则没有那么重要,殿下自己决定即可。
凌寒最终决定赦免的,是所有因不敬的罪名,被下狱的犯人。
君君臣臣父父子子,几乎称得上封建思想当中最为顽固的。
凌寒现在自然无法消除这样的思想,而且事实上他也不能现在就一步到位消除掉——
从科学角度来看,在君主是一位明君的情况下,封建帝制的行政效率其实非常高。
凌寒自认为,有后世两千年的经验,自己在封建时代应该还是能当得起一位明君的。
反之,如果在这样的乱世里,治下的州郡里当真出了民主的思想,那恐怕就要出大乱子。
当然,这本身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。
即使凌寒顺利地教会了民众学会质疑,民众也不可能会去质疑,教会他们质疑的那位,也就是凌寒本人。
不过,既然早晚要消除这种不平等的观念。
那么从现在开始,就开始让民众逐渐意识到,犯了大不敬之罪,也并不一定就会被砍头。
听到凌寒的决定之后,众人反应不一。
最多的,是不能理解。
先前,凌寒将赋税降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,使得开荒而多收获的粮食,等同于全部送给了扬州的百姓。
那时候,就有很多士人感到不解。
从某方面来看,殿下一个人的损失,一点都不比世家的损失小。
他们虽然不像张昭那样清楚地知道具体数字,却也多少能猜出几分。
而此刻的不能理解,显然比当初的还要更深。
孟子的民贵君轻思想,世家子弟人人都学习过。对百姓好,自然有着其深远的意义。
如文景二帝,便是出了名的体恤百姓。
可这不敬之罪,则截然不同。
这是所有君王最不能宽恕的罪。
若是饶恕了这样的人,那便是在向天下人传递一件事:帝王的权威是可以被冒犯的。
这是对君权神授的一种挑衅。
最大的利益损失者,正是凌寒本人。
但即便不能理解,在场众多士人也并没有人出言反对。
他们心头浮现的,是从徐州流传来的一句话——
“若是你能想明白殿下为什么会这么做,那你不就也是殿下了么?”
这是从东海校场中传出来的。这句话的受众实在太广,也实在太有魔力。
它很快就随着东海的士兵带到了扬州,又从扬州的军中传向普通百姓,最后是士人。
是啊,殿下自逃出皇宫以外,做了那么多件名动天下的大事。
扪心自问,若是换位而处,有哪一件是他们所能做到的呢?
粮食分给百姓,他们当时不能理解。
可后来,随着殿下卖白砂糖、又举办什么擂台赛,不是逐渐显示出高明之处了么?
此时此刻也是又一桩旧事重演吧。
殿下此举的意图,大概要到很久之后,他们才能领会其中的Jing妙之处。
当然,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能理解。
像是杨真、赵云、周瑜等人,对于凌寒的赦免名单,就早有所料,没有露出半分的疑惑。
凌寒身侧,郑玄则是若有所思。
他对长沙王的了解,隐隐又多了几分。
冠礼仪式彻底结束后。
凌寒开始寻思,成年事大,除了赦免犯人以外,自己或许还应该做点别的什么。
比方说,攻打隔壁的袁术,这件事可以提上议程了。
如今扬州兵Jing粮足,上下充满斗志,就算干掉袁术引起北方诸侯的注意,也根本不需要惧怕他们。
只可惜,攻打豫州一事,还没来得及细细斟酌。
北方便传来了一件噩耗:陶谦病逝。
杨真道:“据信使说,陶大人其实入秋以后便生了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