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说罢,起身要走。
“少将军且慢。”只听齐岱出言挽留,他款款站起微笑道,“此次虽是元化公的清谈会,但难得代王,少将军都在场。少将军所言不差,如今乃南景危及存亡之秋,在座无一不是有识之士。不如借此宝地畅谈政事,看看南景如何摆脱偏安一隅的暗弱境地,内兴民生,外除强敌。”
见齐岱如此说,宾客们纷纷点头。
蒲辰兴致顿起,高声道:“南景暗弱,自然是兵力不足的缘故。当年景朝幅员辽阔,兵强马壮,如今兵力只有当年的十之三四,除了家父的武昌军和建康的禁军,天下再无可用之兵,谈何复兴?”
周御原本也没怎么插话,听蒲辰谈到天下之兵,站起道:“要想有强兵,一要有人,二要有粮。当年景朝人口多在北方,如今北方尽数在北燕手中。本王在庐州接纳南渡流民,就户籍认定一项都困难重重,如何征兵?二来,天下良田,多数属于门阀世家,七王之乱后,世家凋敝,但多数田地仍在世家名下,如今即使有南渡的流民,也无法分其良田。无人无粮,何来强兵?”周御在庐州做了几年的流民帅,对南景的弊政了解得入木三分。
“若依代王之言,南景暗弱,竟然是世家之过啰?”一位宾客听闻代王提到了世家之弊,颇为不忿,“少将军出身晋阳蒲氏,若无蒲氏,何来南景?齐先生出自广陵齐氏,若无齐氏,何人辅佐陛下?朝堂之上,在座各位,哪一位不是出身世家,若无世家,就无南景。世家才是南景的根基,失去世家的扶持,南景如何立国,又如何对抗北燕?”
这一席话说得义愤填膺,在场宾客也无一不是出自或大火小的世家,纷纷附和。
“思钧,你如何看?”元化公见齐岱并没有附和,而是锁着眉,似乎在思考着什么。
齐岱环顾了一下四周,目光落在了周御身上:“景朝亡于世家之乱是不争的事实。南迁后,世家既是南景的根基,又是南景复兴的阻碍。门阀世家自景朝兴起,以血缘为基础,兼并土地,培养子弟。修文者可位列朝廷,练武者可招兵买马,成一方枭雄。诚然,世家为南景提供了支持,培养了文臣武将,但世家的存在也同样阻碍了寒族晋身之路。正是因为在场各位,朝堂之臣都出自世家,就意味着无数寒门子弟无田可种,无官可做。即便他们才华远胜于你我,也会因门阀之见被拒于朝堂之外,终身流离失所。”
“那依思钧之见,世家之弊,如何可解?若是南景再无世家,人才从何而来?”周御盯着齐岱。
齐岱似乎是欲言又止,环顾四周,轻叹道:“无解。”
周御深深看了一眼齐岱,人群之中,他们的目光交接在一起,终于化为了竹林的阵阵风声。
8、8.
暮色将至,宾客们也一一离席。周御因为要及时赶回庐州,当下就在竹林与蒲辰告别。二人正在惜别之时,齐岱走了过来,对二人行礼道:“今日与二位畅谈政事,齐某受益良多。”
周御道:“思钧兄见识卓远,本王佩服。”他望着齐岱霁月清风般的气度,又想起刚才他欲言又止的答案,不禁加了一句:“思钧兄擅长解卦,本王也得了元化公的卦象,想请思钧兄为本王解一解。”
齐岱笑道:“齐某不日就会回广陵学宫。代王无论何时来访,必扫阶以待。”
周御哈哈一笑转身离去。蒲辰也刚要骑马离开,齐岱忽然叫住了他:“少将军请留步。”
蒲辰满心疑惑:“何事?”
齐岱看了看周围的宾客已走得差不多了,低声道:“此事或许是齐某唐突,但不宜在此分说。不知可否容齐某去少将军府上一叙?”
蒲辰思忖齐岱出自广陵齐氏,今日才认识,不知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密谈。但刚才清谈会上见此人不像是争权夺利之辈,他对于世家的一番言论自己也颇为受益,于是点头道:“自然。”
二人到了将军府的书房,蒲辰吩咐将门窗都紧闭,这才问道:“齐先生究竟有何事指教?”
齐岱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一样,沉声道:“齐某来建康就是为少将军而来,少将军是不是抓了一个人?”
“哦?何来此问?”蒲辰心中一惊,莫非齐岱是来打听那个刺客之事的?
“少将军只需告诉我,有或者没有。若是没有,那就是齐某唐突,当下告辞。”齐岱此刻不再微笑,面色中反而郑重非常。
蒲辰盯着齐岱的脸色,试探道:“有。先生认识他?”
齐岱急切道:“可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,长得极好,身手也极好?”
“这么说,你真的认识他?”蒲辰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台,“他是谁?”
齐岱深吸一口气道:“少将军,此人是广陵学宫的子弟,亦是我的挚友,文季。”
“哦?他是广陵学宫的人?”蒲辰有些讶异。广陵学宫,是当年吴王仿齐国稷下学宫所设的官学之所,绵延数百年,既是世家子弟学儒习经之所,也是士子们自由评议朝政之地。景朝南迁后,广陵学宫收罗着几乎所有吴郡世家的还未入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