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就这样,半跪在床沿,双手支在他身侧,上半身稍稍前倾,隔着半寸不到的距离,和他四目相对。
    鼻息交缠间,褚宁甚至能看清他微微颤动的睫羽。
    ——他是真的醒了。
    意识到这点,这段时间一直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。
    褚宁也说不清是委屈,还是难过,她呜咽着出声:
    “这里有好多骗子,他们都骗我说,说你醒不过来了……”说着,泪水便似断了线的珍珠,一颗接一颗地坠下。
    直愣愣地砸进了陆时琛心里。
    他抚上她的肩膀,轻轻一摁,便将她拥入了怀中。
    “既然知道是骗子,那怎么还为他们的话掉眼泪?”陆时琛贴着她的耳廓,低声道。
    褚宁避开他的伤口,埋入他颈窝,闷声道:“因为我好骗嘛……”
    先前被他骗。
    现在又差点信了这些医师的话。
    不是好骗,那还能是什么?
    陆时琛闭了闭眼,唇畔勾起了一抹无奈的弧度。
    “以后我在,不会再有人骗你。”他说。
    褚宁在他身上蹭了蹭,缓缓直起身来,朦胧着泪眼看他,问:“真的吗?”
    “嗯,真的。”陆时琛噙着淡淡的笑意,指腹揩去她脸上的泪水,道。
    他越去擦拭,褚宁的泪水便越多,好似要在此刻,将她近日来的委屈都给宣泄干净。
    “那你刚才的话,也是真的吗?”在他动作时,她瓮声瓮气地说道。
    陆时琛愣了愣,俯首落了一吻在她眼睫,道:“自然。”
    “初见你时,我就在想。”
    “倘若能有这样的小娘子相伴,那往后的余生,好像也能令人格外期待了起来。”
    褚宁对上他专注又缱绻的视线,怔然落泪。
    瞅见她眼底的迷茫,陆时琛唇畔的笑意愈深。
    “先前种种,我已知错。”
    “给阿宁小娘子赔上我往后的余生,如何?”
    第54章 委屈
    第54章
    陆时琛醒来的消息,很快传遍了侯府。
    张邈之等人闻讯赶来,又惊又喜地为他重新诊脉。
    鹤发童颜的老者捋了捋山羊胡,道:“侯爷虽已苏醒,但此毒毕竟性烈,侯爷还需得修养一阵,慢慢调理,才能将体内的余毒一点点清除,彻底痊愈。”
    陆时琛噙笑颔首,道了句有劳。
    在旁的其他医师则一边称陆时琛福大命大,一边赞叹张邈之的医术高明,竟能解了这般奇毒。
    众人在明翡堂逗留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,确认陆时琛确无大碍,便又退了出去,各司其职。
    而尚药局的医工则入宫复命,将这个好消息带到了圣人面前。
    陆时琛靠在床檐,慢声唤道:“张公请留步。”
    已经走到屋中间的张邈之闻声一愣,徐徐转过身来,道:“不知侯爷还有何事?”
    褚宁前世的薄命,始终是梗在陆时琛心头的一根刺,扯着心脉地作痛,如何都不能忽视。
    尽管已经有刘洪安为她切过脉,今生也与前世大不相同。
    但,他放不下,也没办法放下。
    “张公千里迢迢地赶来长安,为陆某诊治,陆某感激不尽。”
    “但眼下,能否再麻烦张公一件事?”
    ***
    褚宁被唤来明翡堂时,显然还有些迷茫和愣怔。
    陆时琛拉过她的手,道:“过来,让张公给你瞧瞧。”
    褚宁睁着一双茫然的眼,看了看他,又看了看旁边的张邈之,到底是点了下头,乖顺地坐到床沿。
    直到张邈之开口询问她先前落崖的事儿,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。
    ——原来,他竟然还在为之前的事情耿耿于怀,担忧她会为此落下什么疾病吗?
    刘洪安的医术虽然不及张邈之,但在前世,他好歹也坐上了尚药局的奉御,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。
    因此,张邈之的诊断结果,与刘洪安别无二致。
    陆时琛紧蹙的眉稍稍松了些。
    只是——
    “不知夫人是否受过凉?看夫人的脉象,似有些体寒,不易有孕。”张邈之蹙紧了眉,道。
    听了这话,褚宁的脑海顿时灌入了一段遥远而模糊的记忆。
    那是初冬时节,湖水冰寒彻骨,摇曳的水草缠住了她的脚踝,令她挣脱不得。
    她被冷水淹没了口鼻,无助地挣扎着,惊恐又绝望。
    可岸上的贵女们,却都是冷眼瞧着她,讥嘲的话语似要比这湖水还冷上几分……
    张邈之留下一个调理身子的方子便走了。
    陆时琛瞧出她的异常,忙扳过她的肩膀,直视着她,蹙了眉,道:“又不是真的不能有孕,不是说调理个一两年,便能好了吗……”
谁知正面相对,便瞅见了她那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