赵嬷嬷穿过角门的时候,就吩咐了守门的小厮,去给大爷报了信儿。张青川来的时候,秦念西还窝在杜嬷嬷怀里,泪流不止,赵嬷嬷摆了手,张青川才不敢往前半步,只远远站在廊下,心如刀绞。
到后头秦念西哭累了,杜嬷嬷才抱了她,进了净房。
张青川才悄无声息把事情了解了个大概,但这前头后头,他也不甚清楚,就是那秦医婆,也只知道个大概,心下正愁肠百结,此时见老太妃问起,忙禀道:“秦医婆说,那刘夫人只问了阿念一句,她的病是庸医还是人为?”
老太妃蹙了蹙眉道:“原话就是这样?你把那秦医婆叫来。”
秦医婆到了老太妃跟前,把今日之事一一说了一遍,老太妃心中便有了数,长叹了一口气,又问道:“可给阿念诊了脉?”
秦医婆忙点头道:“先头气息紊乱,心神失守,大爷让拿了还魂丹喂了两粒,泡完澡之后,便都趋于平和了。”
老太妃才点头道:“带我去看看吧。”
张青川急急道:“老太妃,阿念这是怎么了?”
老太妃瞟了张青川一眼,微微叹了口气才道:“你们啊,她才是个孩子……”
老太妃进屋时,秦念西正窝在杜嬷嬷怀里,由着两个小丫头在擦着头发。老太妃抬手止住了欲要行礼的众人,在杜嬷嬷满脸疼惜和欲言又止的表情中,接过秦念西抱在怀里。
一脸惨白的女娃娃,看见老太妃满是怜爱的目光,又止不住眼圈一红,竟是泫然若泣。
老太妃紧了紧怀里的女娃儿,只觉得心里头钝钝地疼,下意识抬了抬头,忍住那股子直冲上来的热意,挥了挥手,把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打发了出去,只留了杜嬷嬷,拿过块干帕子,继续给自家姑娘擦干头发。
老太妃温声道:“念丫头乖,老祖宗知道,你这心里,难过得紧,一直揪着,今日夜里,你便痛痛快快哭一场,就这样,趴在老祖宗怀里……”
杜嬷嬷只一声不吭,紧紧咬住牙关,却是泪水顺着脸颊往下,滂沱了窗外的雨……
下了一夜的大雨天明的时候终于停了,第二日一早,万里无云,日头早早越出了地面,被雨水洗刷过的绿树,好像一夜之间,葳蕤了不少。
六皇子刚起床,用了盏清水,正要去院中练功,海丰便进来报:“爷,那秦家姑娘已经在竹林里练功了,依旧是从前差不多时辰。”
六皇子眉头微微蹙了蹙才道:“可看清面色,和往日有什么不同?”
海丰摸了摸脑袋,一脸尴尬道:“爷,小的,小的没敢凑近了看,只远远看见个影子,咱们如今,去那边不太方便……”
六皇子想了想又问道:“老祖宗呢,这会子起了没有?”
海丰摇头道:“奴才没顾上,这会儿再去瞧瞧。”
六皇子嗤了一声,一幅没脸看的表情,斜睨着海丰:“昨儿夜里没跪够?你这差当的,爷都要替你鼓鼓掌了,你山哥……”
六皇子说着,面上暗了暗下去,只颓然摆手道:“算了,你下去吧……”
六皇子闭了闭眼,长长呼了口气,又吐出去,远远瞧着那成荫的绿树,发起了呆。
那绿树更远的那一边,是那片竹林……
老太妃虽说头日夜里,子时初才得回,却是依旧天明即起,练了一回吐纳,黄嬷嬷进来禀道:“老祖宗,那秦家姑娘一大早便在竹林里练功了,杜嬷嬷说,昨日夜里睡得极安稳。”
老太妃只微微叹了口气道:“这孩子,多少坚韧,真叫人心疼。你去清风院传个话儿,就说我有话要说,早膳过后,叫张家大郎请了张老太爷和太虚真人一起过来一趟。”
黄嬷嬷点头应诺,又笑道:“老白当是快回来了,她家姨母若见了秦家姑娘,只怕要爱不释手。”
老太妃听得这话,一下笑了出来:“老黄,往常看不出来,你竟还会说笑,那秦家姑娘又不是柄剑,还爱不释手。”
黄嬷嬷笑着屈膝道:“奴婢这说笑,只用在刀刃上,老祖宗笑了,便是好事。”
老太妃笑着挥了手道:“行行行,你赶紧去吧,别耽误老祖宗我练功。”
六皇子进了老太妃院子的时候,早膳刚上了桌。
老太妃见六皇子一身劲装,鬓角还是shi的,便笑道:“怎得如此匆忙,都未梳洗过就来了。”
六皇子躬身道:“孙儿听说昨日夜里老祖宗出过门,便想着早点过来问个安,顺便陪老祖宗用早膳。”
老太妃笑着招手道:“六哥儿有心了,快过来坐,老祖宗没事。”
老太妃说着又叫了人,给六皇子端了温水过来擦拭了一番。
两个人想对着用完了早膳,老太妃才笑道:“有事就说,你一个哥儿,不兴这样瞄来瞄去的。”
六皇子有些羞赧道:“老祖宗明鉴,什么都瞒不过您。”
老太妃只微微一笑,六皇子又接着道:“是这样,昨日的事,孙儿听说了,前头后头想了想,怕不是我那小厮惹下的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