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却从中读出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。
我道:“老师剖析得明白。然而,您大可不必如此急着赶学生回去,郑某如今也快到知非之年,如若还不能为老师分忧,那便是我这个学生无能了。”
陈明礼眯眯眼睛:“你想送人进去?此举行不通的,无论是不是小女进去,以后种种必然针对我陈涉川,往后……”他顿了顿,没说下去。
往后,只怕是血雨腥风。
陈家小姐一事有些突然,我和无眉的计划暂时被打乱了一步。我想了想后,将老陈头安抚了一番,向他保证我自有办法后,回去找玉兔。
计划有变,我有一件比较重要的事要和我家兔子商量。
结果他并不在房中等我。我再想了想,走去了陈府中那个常年无人光顾的园林,将生了些许绿锈的铜门轻轻推开。
我轻声探找着:“兔子?”
我听见荷花池旁传来一声低低的:“谢樨。”我知道玉兔就在那里,便走了过去。
他蹲在屋檐底下的长廊上,身后对着一户门窗紧闭的闺房,从窗外看进去,里面灰尘被人擦拭得干干净净,最近的桌上摆了几本书,一柄玉钗,一个小小的妆奁,其中整齐摆放着珠玉翠华,光泽柔润,给人带来几分安宁气息。
玉兔不是个容易感伤的家伙,他的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,晚上看个苦情的戏本子也要在我怀中哭唧唧半晌,第二天便好了。我如今见到他这个样子,知道他这回是认认真真的在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女孩儿难过。虽然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。
我在他身边坐下,握住他一只手,再让他靠在我怀肩头。
玉兔道:“她有喜欢的人,我刚刚看过了,她桌上还压着几封情信。”
我“嗯”了一声。
他从袖子里摸出几张纸给我看,我叹了一口气,有点想批评他随意动人遗物的行径,看了看他眼圈都快红了,不由得心软了一下。
姑娘是好姑娘,只可惜人生苦短。
“嗯,太短了。”玉兔说。
我看他这样子,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:“小兔子,神有无尽寿数,人也有百世轮回,这件事上,不用将它看得如此辛苦。”
“可是神仙……也会死的。”他小声地道。
他紧紧抓着我的手。
我叹了口气,陪他无言坐了半晌,等他难受劲儿过去一大半的时候,将他带出了府门。
“小兔子,我们去散散心罢。”我道。
他很乖顺地跟我一起出来了。我晓得这只兔子又钻了牛角尖,讲道理,他难以理解,只有让他慢慢想明白的好。
时已晚了,我带他买了些吃食,又去菜场东挑西拣地买了一颗最大的白菜,预备晒干了之后再让兔子随身揣起来。他的心情稍稍平复了一点。
我们去茶楼,仍然错过了我们往日爱听的说书先生的场子,照旧看见了一个弹筝的女孩儿,好巧不巧,弹的也还是之前那首。
筝入人心,她低声唱:
苏家小女名简简,芙蓉花腮柳叶眼。
十一把镜学点妆,十二抽针能绣裳。
十三行坐事调品,不肯迷头白地藏。
玲珑云髻生花样,飘飖风袖蔷薇香……
她唱得非常慢,我听到“明年欲嫁今年死”的时候,将杯中茶饮尽,拉着玉兔离开了。
我带他走在空无一人的窄巷中,风声寂寂,砖瓦清凉。
我停下脚步,道:“小兔子。”
他回过头往我,满眼迷蒙,仍夹带着些许的难过。
……恐是天仙谪人世,只合人间十三岁。
大都好物不坚牢。
他看着我,似乎有些不知所措。
大都好物不坚牢。
我将他拉到我怀里,拉到墙根边上,护着着他的后脑勺深深吻了下去。
他起初有些惊惶地挣动了一下,接着便闭上了眼睛,安静地由我动作。
我觉得过了如同一生那样长,又如同只过了一瞬那么短。我像是回到了月宫中,洒落金花的桂树下头,那只雪白的兔子静静瞧着我,而我向他走过去。
我紧紧抱着他:“我不会死,第二遍告诉你,小兔子。我们是神仙,羽化也要羽化在一起,散成灰都要堆在一处。听明白了吗?明白了就眨眼睛。”
我稍稍松开他一些,他大口吸着气,眼角shi润,点了点头,想想后不对,又拼命眨起了眼睛。
我伸出手,轻轻按在他的眼睑上,再度将他压在墙上吻了下去。他浑身都在抖,红色从脸颊爬到了耳根,但紧紧抓着我不放。
我从陈明礼那儿回来,为找玉兔打好的腹稿,此刻已经全数抛去了九霄云外。皇城近日Yin雨连绵,年关里出了这么一桩天子大婚的闹剧,却在这个傍晚,让我真正觉得恍如隔世;我眼中只剩下了一个人。
胡天保归胡天保,郑唐归郑唐。我是谢樨,玉兔起名的谢樨。
我不免想到,当真如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