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5交响曲“告别”》的末乐章结束,乐手们依次吹灭谱架上的蜡烛,悄然退场。
&esp;&esp;灯光渐次黯淡,最后只余几盏孤光打在空荡的舞台和指挥的背影上。
&esp;&esp;男人的手从阴影里悄然伸过来,覆上齐诗允搁在扶手上的手背。
&esp;&esp;他的手心干燥而温热,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力量。在乐声最终沉寂、黑暗彻底笼罩听众席的那几秒,他指尖在她手背上极轻地按了一下,仿佛在说:看,离别终有时,但我们不会熄灭。
&esp;&esp;她望向他,眼眸里闪着微光,像一片为他而生的温柔星海。
&esp;&esp;散场的人潮裹挟着乐声的余温涌出音乐圣殿。
&esp;&esp;一九九七年的维也纳初冬,空气清冽如冰镇过的香槟,呵气成霜。
&esp;&esp;夜色渐深,但两人并不急于归家,默契地沿着灯火通明的环形大道漫步。
&esp;&esp;街灯的光晕在湿冷的空气中晕染开一个个金色的光球,将行道树光秃的枝桠映照成黑色的剪影,投在铺着薄霜的人行道上,如同巨大的、沉默的五线谱。有轨电车叮叮当当地驶过,车窗透出温暖的光,映着乘客模糊的面容,像一个个流动的、被遗忘的乐句。
&esp;&esp;齐诗允双眼依旧微红,高涨的情绪萦绕在胸腔里久久不散。
&esp;&esp;雷耀扬紧扣着她手,漫步在初冬的维也纳街头谈天说地,踩碎无数锈红落叶。
&esp;&esp;彼此谈及方才一小段钢琴独奏,男人眼中闪烁着纯粹信徒般的光,那是谈起莫扎特时特有的神采。对他而言,莫扎特的音符不是谱写的,而是从神性中自然流淌出的、被阳光穿透的钻石尘埃。
&esp;&esp;那谱曲,可以精确到毫厘,却又饱含了孩童般无邪的欢愉与深渊般的忧郁。
&esp;&esp;齐诗允骤然忆起自己从前学琴时不懂珍惜的顽劣时光。当初,爸爸对她有无限的希冀,或许也曾希望她,能够在音乐殿堂中有一席之地。
&esp;&esp;可是现实遗憾总是多过期盼,最后,她也只得无奈地选择性放弃。
&esp;&esp;“雷生有没有想过…”
&esp;&esp;“如果你不做大佬,会不会做一个钢琴家?”
&esp;&esp;听过,男人将目光投向她,脸上只有一抹淡淡笑意,将陈年心事埋于无形,自谦道:
&esp;&esp;“想过。”
&esp;&esp;“可是做钢琴家都几难,以我的水平…实在还差很多。”
&esp;&esp;“那你呢?如果当初不选择做记者,你会选择做什么样的工作?”
&esp;&esp;他将问题抛回,眼神定定地停留在她被路灯晕得暖黄的面庞。
&esp;&esp;这个问题,齐诗允在程泰死后反复思酌过多次。自己曾想过做差人,可也是为了接近杀害父亲的罪魁祸首。除此之外,她并没有为自己规划更多。
&esp;&esp;是啊…如果当初没有想要替父亲复仇的执念去做记者,她又会如何安排自己人生的未来走向?
&esp;&esp;从前的自己,一直在为仇恨所左右。
&esp;&esp;但现在的她,已经有了可以携手同行的伴侣。
&esp;&esp;“或许我也会按照爸爸的意愿继续坚持下去,但是他的期望,或许并不是我的梦想。”
&esp;&esp;“至于什么样的工作…只要是兴趣使然都可以。我这个人没有太伟大的志向,但我只想,无怨无悔的活一次。”
&esp;&esp;女人的话音被缓缓稀释在冰冷的空气里,雷耀扬把脚步放缓,伸手拨开她唇际被晚风拂乱的发丝。他静静凝望她微闪的眼眸,肯定她的想法:
&esp;&esp;“经受过的苦难或许是锻造独立精神的熔炉,但毋需忍受必然性,也毋需屈从于命运的挑战。”
&esp;&esp;“轰轰烈烈也好,庸庸碌碌也罢…在不断探索中成为你自己,才是真正属于你的人生。”
&esp;&esp;听对方说出尼采式的哲言,字里行间都在冲破世俗的禁锢,就像是稳定的节拍器,能够精准把握她的心跳频率,让齐诗允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。
&esp;&esp;“你知不知……”
&esp;&esp;雷耀扬忽然停下脚步,手指指向街角一家灯火通明的乐器行橱窗。里面陈列着一架小型三角钢琴,琴盖打开,光滑的乌木映着灯光,熠熠生辉。
&esp;&esp;他侧过头,街灯的光勾勒出他带着笑意的侧脸线条,眼神里有一种罕见的、近乎顽皮的亮光,如同莫扎特笔下某个狡黠的回旋曲主题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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